小兔崽子番外之世界上还有人爱你（全）
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时候，黄子弘凡是有些迷茫的，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坐着好好的，走出门就换了个地方。
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？他不熟悉，也没来过，但好像每个人都认识他似的。
“黄子回来啦？你哥不是说你去学习了吗？这么快就回来了？”有个人挥挥手，和他打了个招呼就走。
黄子弘凡不知道是什么情况，稳妥起见他也和人摆摆手，做出一副熟识的样子来。
不过还好，他这么多年演技属实到位，没出任何差错，但很明显的，对方口中的黄子，应该不是他，他没有哥哥，孤身一人，什么都没有。
“你在这儿干嘛呢？这个点了不吃饭啊？”说话的人嗓门儿大，站他旁边活像是带了个喇叭。
“我……”
黄子弘凡刚刚开口，就被对方打断了。
“哦，我知道了，你是不是又不想吃饭出来躲了？晰哥早跟你说不准你落下三餐，怎么还不听话呢？”蔡程昱乐乐呵呵拍拍他的肩膀：“不过也是，以嘎子哥那种喂法，你迟早得变胖。”
“我这会儿还不饿。”黄子弘凡摸了摸肚子，说话都带着点谨慎，少说少错。
“你这是怎么了？难得见你话这么少啊，出去学习才三天，被谁欺负了？你跟我说，我给你出气儿啊。”蔡程昱好脾气地笑了笑又道：“不过咱说好，你不准和他们告状听到没有？不然咱俩又得一起挨收拾。”
“没有。”黄子弘凡眼睛里泛起了一丝警惕，他这些一句都听不懂，很难说是不是有人设了什么新局来害他：“我没事。”
“什么没事儿，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？是不是输给谁了？哥跟你说，胜负乃兵家常事，我到现在还打不过佳哥，我都没生气。”
佳哥？是那个佳哥吗？
黄子弘凡舔了舔嘴唇，假装不经意似的提问：“马佳哥人呢？我都没见他。”
他带了姓，又带了哥，发音含混，一方面是试探，另一方面说起来也能有借口。
蔡程昱手指微曲，面上不显，他声音不变，又笑着道：“马佳啊，那小子谁能抓得住啊，也就晰哥，换了咱们，影子都见不着。”
“哦，我就说没见他。”黄子弘凡眼神扫了一圈，把周围的景色记在心里，然后规划着自己的逃生路线。
“走吧，到点儿吃饭了，你再不回去，晰哥又要来抓你回家了。”蔡程昱心里微沉，他伸手拍拍黄子弘凡的肩膀，装作才发现的样子在人的衣领上抓了一把：“你这脖子上的伤这么久好了没啊？”
“啊……？”黄子弘凡摸了摸自己脖颈，他那里没有伤，更不知道对方说的伤是怎么一回事：“快了，快了。”
不是他。
蔡程昱在这一刻确信，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不是黄子弘凡，又或者说，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黄子弘凡。
他认识的那个黄子弘凡，从来没有叫过马佳全名，也向来不可能对马佳有一丝不敬重，更别提什么口中的：马佳那小子。
而且黄子弘凡脖子上的伤，早在半年前就好彻底了。
家还是要回，蔡程昱哥儿俩好似的揽着黄子弘凡的肩膀往王晰家走，进了门还要大声嚷嚷：“晰哥！晰哥你看我带谁回来吃饭了~”
王晰听着这话从楼上探出头来，看着楼下的黄子弘凡眼神一沉，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，又觉得哪里都不对劲。
黄子弘凡不是这样的，起码他的那个小孩儿不是这样。
在部队里呆了许久，又被家里人纵着黄子弘凡那副青涩的狠厉褪去，由内而外的都是可爱和温柔，他的背很直，脚下步伐也很稳。
而眼前这位不是，这位和黄子弘凡长得一样的人，更像是最开始的黄子，身上带着血腥味，眼神是压也压制不住的凌厉，明显也是做惯上位者，不习惯和旁人有肢体接触，在他没意识到的地方，他的手臂正努力避开蔡程昱的触碰，动作幅度不大，但根本躲不过王晰的眼睛。
更何况，黄子弘凡这会儿正在四师那边玩，根本没时间回家。
这是眼神一接触的时候王晰做出来的判断，但他没说什么，只笑着点点蔡程昱的方向：“又不是客人，回来就回来，你嚷嚷什么？”
“黄子又躲在训练场不吃饭，我带他回来告他状！”蔡程昱嘿嘿笑了笑，又转头去拍黄子弘凡的手臂：“别怪哥哥不向着你，晰哥你是瞒不住的。”
“德性。”王晰笑骂一句，又道：“嘎子是不是又给你饭弄多了？刚好，今天在我这儿吃。”
“你那个肠胃就需要养着，嘎子带孩子就是糙，一点不过脑子。”
“哥！还有我还有我！”蔡程昱吵吵嚷嚷着：“佳哥呢？佳哥我都没见到！”
“你佳哥一会儿回来。”王晰存了试探的心，转头把书放下下了楼：“马佳那混小子，一天到晚的不着家，昨天交了任务，今天一早是影子都没见着。”
马佳……是他知道的那个马佳吗？
黄子弘凡微微低下头，手指在裤子上轻轻摩挲了一下，王晰看得清楚，这是当年黄子弘凡的小习惯，这么多年来早就改了。
“你怎么样？”王晰想问，但是问题在脑子里打了个转，又换了个问法：“累不累？”
存了试探的问题这会儿已经不需要再说出口，王晰可以肯定面前的人不是他的小黄，但这人到底是谁，王晰的心里有一个非常荒谬的猜测。
“我……我还行。”黄子弘凡不知道该说什么，只能含混地糊弄过去。
他一个人生活太久，自从他自己脱离了那群兄弟，把石凯他们赶走之后，就已经许久没有人问过他累不累，饿不饿，是不是不舒服了。
“什么还行？瞧你那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。”王晰调侃他：“这会儿饭还没好，先休息一会儿，睡一觉吧。”
那边的蔡程昱飞快理解了王晰的眼神，他站起来拽着黄子弘凡往楼上走：“走走走，去你房间，上周张超给你买的那个模型我眼馋好久了，你得让我好好玩玩！”
还没摸清楚状况，黄子弘凡不敢轻举妄动，只能顺着对方的力道往上走，他抽空去看王晰，这个贴心的大哥哥正笑着冲着他摆摆手：“一会儿吃饭再叫你。”
房间很温馨，黄子弘凡打开门的瞬间几乎觉得自己来到了天堂，这里是他喜欢的样子。
是他喜欢的简约风，两侧的柜子里放着他会喜欢的手办，柜子高一点的地方摆着他喜欢的藏酒，桌子上放着几张合影，他在上面笑得很开心。
黄子弘凡伸手拿起照片来，手指在图片上自己的脸上摩挲着，他侧头看了看手边的镜子，镜子里的人比照片上苍老不少，不像照片上来的有活力，身上满身孤寂的气息。
这是他，又好像不是他。
旁边的书桌上摆着书，书架上也满满当当的，看过的没看过的，喜欢的感兴趣的，又或者还有几本用来充数的。
手边还有几个笔记本，打开看看，上面写着整整齐齐的笔记，底下压着几张草稿纸，纸上划拉着几句话，看上去就是小孩儿不开心了写的吐槽。
“不想学习！我想出去玩！”
“晰哥什么时候能忙完带我出去玩啊！”
“佳哥又出任务去了，我看他什么时候能想起来他还有个好弟弟！”
“啊啊啊啊！”
“张超你完蛋了！！”
那是他想成为，但始终无法成为的肆意的模样。
蔡程昱没打扰他，他正在思考到底是什么情况，眼前这位到底是什么人，但王晰既然能让人上这个房间，就说明起码现在，这个人是无害的。
楼下的王晰给人打了个电话：“这个时段，训练场附近的全部监控调出来发给我。”
蔡程昱很会拖时间，他拽着人在楼上天南地北的聊，一会儿说他最开始认识黄子弘凡的时候，一会儿说阿云嘎拿手好菜把子肉有多好吃的，一会儿又去控诉张超这两年越来越抠门不给他零花钱。
他末了还要叹口气：“你还别说，你回来这么多年，嘎子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。”
“嗯？”黄子弘凡不爱说话，他只是侧头提出他的疑问。
“之前嘎子哥话都不说，现在好了，一天到晚叭叭叭，吵死人了。”
黄子弘凡对此持保留意见，并且真诚询问：“你们俩谁吵？”
“黄子弘凡！你才吵！”
楼下聚集了一群人，王晰和阿云嘎在一起把监控录像反复看了许多遍，这个黄子弘凡就像是突然出现似的，在空无一人且毫无遮拦的训练场上，他就这么突兀地出现了。
“嘎子你怎么想？”王晰用下巴点了点屏幕：“什么情况。”
“不太现实。”阿云嘎摸了摸下巴，他也有自己的猜测：“但应该不是敌军，他们没那种科技水平。”
“他们也没那个能力直接造一个一模一样的小黄吧。”郑云龙倚着桌子：“我宁可相信是黄子从四师飘回来了。”
“有没有可能……”王晰大胆假设，斟酌着自己的用词：“他是黄子，又不是黄子。”
他想了想又继续道：“不是我们的黄子，又或者说，不是我们这个时空的黄子。”
“怎么说？”阿云嘎皱了皱眉：“不是这个时空？”
“你见一下那个孩子就知道了。”王晰叹了口气：“估计过得也不太好。”
“什么叫……”阿云嘎还想再问，就听着楼上有动静，话锋一转：“黄子是不是又来你这儿了？”
“你再给孩子撑坏了你试试？”王晰接过话来：“今天就在我这儿吃。”
“那是我弟，我亲弟弟……”阿云嘎嘟囔两句，又不服气，还想说什么抬头正对上黄子弘凡探究的视线。
“黄子！你来评评理！你自己说说，我什么时候撑坏你了？”阿云嘎面色都没变，冲人招招手。
黄子弘凡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待遇，他被蔡程昱从身后推了一把，然后有点犹豫似的往阿云嘎这边走。
他只有不知道多少年前受过马佳一丝不设防的爱意，从此以后再也没见过任何太阳。
“……什么？”他可能应该学着那个同名的小子那样，装一下外向，装一下话唠的样子，但他没有，就好像能确认对面几个人对他抱有的，都是好意。
“晰哥非说我撑着你了。”阿云嘎伸手把小孩儿拽进怀里，感受到手下人瞬间僵硬的肌肉，他心里有点莫名的酸楚。
难怪晰哥能得出这样的结论。
在这一刻阿云嘎无比确定，面前的小孩儿就是他的弟弟。
是那个只能竖起刺来防备一切的弟弟。
黄子弘凡说不出话来，他看看王晰，又看看旁边的几个人，他们脸上挂着的都是包容的笑意，他不相信他们没看出来什么异常，他在楼上的房间里看到过几个人穿正装的照片，能走到这一步的人，没有一个简单的。
就这么突然地，心里某个地方好像软了一下。
“行了，让孩子吃饭去。”王晰笑了笑：“你以为都跟你铁打的似的？”
饭桌上没什么油腻的东西，家常便饭，清粥小菜，是王晰考虑到黄子弘凡的身体之后的准备，他还记得当年黄子弘凡刚刚回来的时候，小孩儿肠胃不好，吃点东西就容易难受，贸然吃太多估计晚上得不舒服了。
“这点吃的……”阿云嘎嘀嘀咕咕，想说什么皱了皱鼻子又没说出口。
“一会儿佳儿和超儿就回来了。”王晰吃着饭故作不经意地说道：“你不是闹着要去玩吗？让他俩带你出去逛逛，也多拍拍照片。”
“就是！年纪轻轻不拍照，等过两年想拍都没这么帅了！”蔡程昱坐在那里傻乐呵，乐呵还不算，还要拉着别人下水：“对吧龙哥！”
郑云龙扫了他一眼，然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，算了，这孩子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，也该习惯了。
黄子弘凡吃饭的动作顿了顿，楼上的照片不少，甚至他还看到了好几个相册，里面都是那个黄子弘凡的照片，从冷脸到呲着牙大笑，是肉眼可见的转变。
年纪轻轻不拍照？
是他，是这个黄子弘凡没有照片罢了。
几个哥哥看着黄子弘凡无意识的动作：吃了几口饭就休息一下，手轻轻抚在胃上，明显的肠胃不好，看上去比最开始见到的小孩儿胃病更严重些。
几个人都没说话，想问什么，又怕戳破这层窗户纸，虽然彼此都心知肚明，也都知道对方知道面前这个人的身份，但默契似的什么都没有说出来。
黄子弘凡匆匆忙忙吃完饭，又被阿云嘎拉着去换了身衣服，准确的说是开车去买了两身新衣服。
“你这衣服太黑了，小小年纪，穿点亮的。”这是阿云嘎找的蹩脚的借口。
黄子弘凡没有抵抗，他早就评估过，这里面任何一个人他单独对上都赢不了，但很明显，他们对他没有任何恶意。
穿上舒适运动装的时候，黄子弘凡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，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了，他看到镜子里的人眉眼带笑，居然不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。
“怎么样？还不错吧？”阿云嘎看了看，又夸了两句：“不愧是我弟，长得就是好。”
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司令这会儿身上挂着大大小小的袋子，正冲着他的弟弟笑。
黄子弘凡看着愣了一下，然后没忍住也笑出了声：“好看。”
也不知道在说谁好看。
“我刚刚看到了那玩意儿叫什么？拍立得？买了一个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。”阿云嘎递过去给他：“照片纸多买了点，一会儿你们拿着玩去。”
回去的路上阿云嘎絮絮叨叨的像个操心的老妈子：“会不会玩？我也不会玩这玩意儿，咱俩试试呗。”
他把车停在路边，从包装盒里掏出个拍立得，熟练地把相片纸塞了进去：“来来来，笑一个笑一个。”
黄子弘凡笑得还不熟练，但明显是开心的，照片打印出来在空中甩甩，又被递到他面前来：“怎么样，哥这技术还不错吧？”
死亡直男角度，和技术好根本沾不上一点边，可黄子弘凡就是喜欢，他拿在手里仔仔细细看了看，又看了看，然后珍惜地揣进怀里。
阿云嘎以教学为名，指挥着俩人在车上拍了好几张照片，照片都放在黄子弘凡手里，又被人贴身装好。
“回去不准跟他们说咱俩一起拍照了知不知道？”阿云嘎笑着道：“不然超儿知道咱俩拍照不带他，他得跟我闹脾气。”
“哦，你二哥张超应该这会儿已经回来了。”他笑着，就像是不经意似的向黄子弘凡传达着人物关系。
“好。”黄子只觉得心里热热的，又说不出来话，只能低头假装自己在看照片，手指蜷缩，死死捏着手里的东西，又珍惜地抚平。
马佳和张超确实已经在家里了，他们早给远在四师的黄子弘凡打过电话，小孩儿在那边玩的正开心，声音都带着几分兴奋。
“所以，这是另一个黄子？”马佳皱了皱眉：“那……”
那怎么解释？这也不科学啊？
“他那边是什么时间？多大年纪？”这是张超和马佳一起问出声的。
“大概和黄子一样大。”王晰手指敲了敲桌子：“突然出现的，也不知道具体情况。”
几个人都是满腔疑问，但这件事情没有人能给他们一个解释。
“都回来了？”
阿云嘎的声音传来，几个小的回头去看，黄子弘凡跟在哥哥身后，还有点害羞。
“这套还像点样子。”王晰点点头：“比你之前给大龙买的那套橘的好看太多了。”
“晰哥，咱能不提了吗？”阿云嘎笑两声又指挥：“你俩不是说要带他去哪儿来着？赶紧的，再晚天得黑了。”
“出去玩小心点，你俩再别给小孩儿磕着碰着了。”王晰操心，啥都得提前絮叨：“超儿有的是钱，玩就开开心心的，还有马佳我告诉你，你再给我把人带去搞你那沙盘你试试。”
“沙盘不也挺好玩的嘛……”马佳委屈，他瞅瞅黄子弘凡，又要拉人下水：“你说，你喜欢不？”
“喜欢！”
黄子弘凡眼眶都是红的，他太久没见马佳，马佳太吝啬，就连梦都不给他，他坚持了一天又一天，告诉自己总有一天能见到，总有一天能找到他。
他从拳场爬出来，然后在那个姓张的人手底下当孙子似的过了几年，被人拉下水，他想跑也跑不掉，只能避免自己去走那条毒的路子，只能恶言相向，赶走了石凯和一帮子兄弟，他可以堕落，但他的兄弟不能有任何闪失。
他可以帮着张总做事，攒在手里的资料连自己都埋了进去，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与贼共沉沦还是埋伏其中，寻求一条出路。
没有出路，他跑不掉的。
走上这条路的时候，他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。
一开始是乞求上天让马佳出现，后来好像就变了，他希望看到马佳，想不动声色地把自己手里全部的资料交给对方，然后为自己手里沾染的鲜血赎罪，他放了许多人，也总有放不了的。
他有罪，他认。
屠龙的少年终成恶龙，他回不了头了，倒不如不让马佳知道。
“喜欢就对了。”马佳挑了挑眉，他装作没看到黄子弘凡的眼泪，又想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，他站起身来去揽黄子弘凡的肩膀。
孩子长大了，和哥哥差不多高了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得不好，比黄子弘凡矮了一些，可能也才刚刚一米八的样子。
“走吧，哥带你玩去。”马佳声音有点颤抖，他太了解黄子弘凡的过去，他没办法去想如果那天他没走到那条街，没在那里抓到装作小混混的小孩儿，没见到黄子弘凡……
他面前站着的就是，正是那个世界里，没碰到马佳的黄子弘凡。
太清楚也太心疼，马佳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是困难的，他真的很想质问那个世界的自己，你到底在做什么？为什么没有找到他，为什么没有找到那个满心都是你的少年。
“佳哥。”黄子弘凡轻轻叫了他一声。
“在呢。”马佳点点头，又伸手去揉他的脑袋。
“佳哥。”黄子弘凡在他手心蹭了蹭脑袋。
“哥在呢。”他顿了顿：“一直在。”
跟在他们身后的人是张超，他观察着眼前的小孩儿，比黄子矮一点，比黄子佝偻一些。
不知道为什么，他想用佝偻这个词，明明刚刚还是目空一切的上位者，在见到马佳的那一刻，他眼前的孩子就好像被抽空了精气神。
不像是见到哥哥的小孩儿，倒像是见到了自己神明的罪徒。
想忏悔又无从开口，想乞求原谅又觉得自己罪无可恕。
两个人在前面走了好一会儿，马佳终于开了口：“我跟你说啊，张超这个家伙可了不得。”
张超从后面走过来轻笑：“又跟我弟说我什么坏话呢？”
“夸你呢。”马佳咳嗽一声，像是要把适才的那些窒息感咳出去：“你那个佑元集团不是把公益那块单独做了吗？”
“对啊。”张超点点头：“咱元元回来之后我就把公益那块单出去了，也给那些丢了孩子的家庭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儿呗。”
“佑元……？”黄子弘凡咬着字眼将这两个字在口中转了一圈。
“佑元嘛，保佑我们的元元。”马佳揉揉他的脑袋，看着他的眼睛，就好像穿越了时间，为那个时空的元元祈福：“保佑我们的元元，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也能平平安安，健健康康，希望我们所做的一切，可以换上天垂怜，保护我们的元元可以事事顺利。”
黄子弘凡低下头，他原以为自己早就哭干了所有的眼泪，却在这一刻心头涌上了全部的委屈。
他不知道这个时空的自己是怎么回来的，但他的时空里，一直都孤独在黑暗中彳亍，他以为自己真的孤苦，真的被人抛弃。
可他的佳哥告诉他，他那个时空里的世界级的企业，那个叫佑元的企业，最开始就是为了找他，先有元元才会有佑元。
不是无人在意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，有这么多人在努力寻找他，用尽全力在爱他。
马佳和张超带人去了游乐园，说的是游乐园，事实上是张超建的，给黄子弘凡开心的地方，算起来应该是成人乐园。
黄子弘凡在过山车上第一次呐喊出声，在这个世界里，他第一次拥有了喊叫的权利，第一次可以自主选择，选择他喜欢的，选择他热爱的。
他拍了很多照片，马佳拍的，张超拍的，还有三个人的合照，他很珍惜，很仔细地贴身装着，在回去的路上还拿出来反复看看。
到家已经很晚了，他睡在黄子弘凡的房间，躺在床上，几个哥哥都在，有的借口给他搭配明天的衣服，有的是借口送杯水，总之借口一个比一个拙劣。
黄子弘凡闭上眼睛之前听到王晰坐在床边，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：“黄子，一定要记住，在你不知道的地方，还有很多人在爱你。”
他没说话，眼泪滑过眼角，然后藏在枕头上不见了。
每个人都知道他是谁，但依旧纵着他，不戳破这个事实，也包容他的无礼，维持着这样的平静，在能力范围内，给他最多的爱意，就好像他一直在这里说话，从未离开过一样。
夜越来越深了，黄子弘凡许久睡不安稳，却在今天沉沉地睡着了。
就在一群人眼皮子底下，他整个人慢慢融化似的，然后化作星星点点的光，在他们眼前消失了，就好像他从未出现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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睁开眼睛，黄子弘凡看了看，他依旧在自己的办公室里，好像刚刚睡了一觉，做了个美梦。
脸上有点湿润，他摸了摸脸，是泪痕。
“做梦了？”
他嘀咕一声，站起身来活动身体，却从怀里掉出来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，是那些合影，和马佳的，和张超、阿云嘎、王晰的。
黄子弘凡的身体僵住，那原来不是个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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